【盾冬】Hit And Run（一发完）

史蒂夫曾经以为那个狠狠撞了他的肇事司机会弃他不顾，但巴基没有。

 

◆01

 

史蒂夫的悲剧始于一声划破夜空的尖叫，他晕倒前的最后想法是，那辆该死的车没有打开车灯。

他迷迷糊糊感觉到拳头般大小的雨点砸到他的脸和伤口上，幻想着他的身下淌着一条血水汇成的溪流，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感觉不到他的腿。

恐惧汹涌袭来的时候他的耳膜还饱受着女孩的凄厉哭叫声的折磨，然后有人给他做了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可他的肺就好像恨不得他快点死去，怎么也不肯合作。

“他会死吗？”女孩抽泣着，仿佛已经进入了哭丧模式。

“我不知道……”

又一个人工呼吸。

“快打电话，我们需要求救……我的天你受伤了吗？”

然后那个做心脏复苏的人离开了，留他一个人在冰冷的雨里。接着史蒂夫听到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原来他遇到了一个肇事逃逸的司机，他晕乎乎地想，可为什么上帝要这样对他？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史蒂夫晕了过去。

 

*

 

人终有一死，或早或晚。史蒂夫并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无法接受自己还来不及创造一番事业或者留下什么值得被铭记的画作就与世长辞。他还想试试开一间画廊或者谈一场恋爱，哦上帝他居然还没有谈过恋爱。

祸不单行这个词可不是开玩笑的，史蒂夫这些天来毫无创作灵感，又得了很严重的感冒，喉咙哑得说不出话。他独自居住在郊区，本来就没有人可以交流，遇到了什么不顺利只能通过运动排解。而在一次夜跑的过程中一辆没有车灯的轿车用飞奔向地狱的速度撞到了他，然后司机肇事逃逸。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就好像事先排演过一般，而史蒂夫只能配合表演，毕竟他是悲剧的主角。

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史蒂夫的父母在他还小的时候便去世了，他失去了父母的庇护又因为看不惯一些欺凌弱小的混混，总是和比他大块的混混打起来，他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

意识模糊的史蒂夫花了一点时间想到，如果自己还可以胡思乱想，他应该还没死掉。

接着他听到了一种怪异而有规律的“滴滴”声，他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了一片雪白。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史蒂夫顺着声音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陌生而英俊的男子。那人有着一头浓密柔顺的深棕色头发，发型十分凌乱，一对浓厚黑眼圈十分吓人，但仔细一看又有一番韵味。他拥有一双宽大明亮的绿眼睛，穿着滑稽而破败的棕色皮夹克，就像被暴风雨洗劫了一番似的。

暂时无法动弹的史蒂夫看着对方绽放的笑容，意识到那是送他到医院的好心人。

“谢谢你……”一开口史蒂夫便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千只手撕扯，他咽了咽口水，“送我来医院。”

陌生男子立刻给他倒了杯水，还贴心地递到他的嘴边。

史蒂夫不好意思地喝半杯温水，同时激动地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天使。那是唯一的解释，只有天使会如此眷顾他。

“我真的吓坏了，如果你醒不过来我一定会痛苦一辈子。”男子忧心忡忡地说，还动情地握住他没有输液的手。

“不，谢谢你，我遇到了一个肇事逃逸的司机，但谢天谢地……”史蒂夫不再说下去，因为对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而苍白，“怎么了？”

“实际上，我就是那个开车撞了你的司机。”

他的天使如是说，一双绿色的双眼满载歉意。

 

◆02

 

“但我听到了引擎启动的声音。”史蒂夫难过地指出，被抛弃的痛苦还深深烙在他的心里，仅次于他苦苦抗议的肋骨和膝盖。

男子被受害人委屈的表情逗笑了，他摆摆手，“不是的，只是我的妹妹受了擦伤，我让她先去附近的医院，然后我留下来陪那个被我撞倒的可怜人。”

史蒂夫的心态发生了转变，所以他并没有被抛弃甚至抛尸，那个人其实一直守在他身边。虽然那显然是肇事者该做的事，但史蒂夫还是受到了触动。

“那你呢，你受伤了吗？”

“至少躺在病床上的不是我。”男子抱歉地冲他眨了眨眼，史蒂夫依旧认为对方是天使，出于某种怪异的原因。

“我去帮你叫医生，然后给你拿点午餐，你喜欢喝果汁吗？”

有人对他这般嘘寒问暖真是一件新奇的事，可能是他一直以来表现得太坚强，他的朋友们很少有机会照顾他。

“我叫史蒂夫，史蒂夫·罗杰斯。”

男子莞尔，“我叫巴基，巴基·巴恩斯。而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史蒂夫感到一阵眩晕。

“你喜欢喝果汁吗？”

“是的……我是说，果汁很不错。”

 

*

 

于是在史蒂夫住院的半个月时间里，巴基每一天都会过来，直到探视时间结束才离开。史蒂夫不习惯被人照顾，即使巴基照顾他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他还是不好意思让巴基这般奔波。

巴基承担了所有的医药费。史蒂夫没有阻止巴基，因为巴基早在他昏迷的时候就处理了一切。警察过来问过几句话，史蒂夫为了不让巴基坐牢便说了巴基的很多好话并执意私了，以至于负责跟进这起事故的警察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好像在感叹史蒂夫是一个十足的受虐狂。而在一旁的巴基差点笑岔了气，再三保证自己没有撞到史蒂夫的脑袋。

不管巴基曾经的失误令史蒂夫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史蒂夫真的不打算追究，因为他曾经误会并怨恨巴基是一个肇事逃逸的司机，好吧其实那并不是全部的理由。

贝琪，巴基的妹妹也来看望过他几次，小姑娘吓坏了，眼眶一直红红的，不停替她的哥哥道歉。史蒂夫想起了事故现场的哭叫声，心有余悸的他不得不好生安慰无辜的女孩。

“你真的不怪我们吗？”

“真的，很高兴认识你，贝琪。”

史蒂夫觉得自己乐观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然后他看到眼里藏着笑意的巴基，忽然意识到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现在怀疑自己撞到了脑子是不是太迟了？他为什么会爱上肇事司机呢，这根本不合常理。

接着史蒂夫想起了他的朋友山姆第一次来医院看他的时候气得发抖，扬言要好好教训那个不开车灯车技又差的蠢蛋，史蒂夫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劝住他的好友。接着巴基走进病房，山姆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就像那个警察。

 

◆03

 

史蒂夫渐渐习惯了巴基的陪伴，巴基时不时会给他带一本书，一张唱片，他喜欢巴基挑的书和碟片，有时候他们会一起看电影。史蒂夫可以下床之后巴基还会带他到花园散散步，他们之间越来越亲密，以至于有时候史蒂夫会忘记他们是怎么认识。

这是史蒂夫第一次让亲人以外的人这般照顾他。

可这个周末巴基缺席了两个人的电影。

史蒂夫一直等到探视时间结束，巴基没有出现。他时不时拿起手机，想要给巴基打电话，可犹犹豫豫、来回纠结之后又放下了手机。巴基一定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说不定是工作，巴基为了他已经很久没去上班了，他为什么理所当然地认为巴基应该出现在这里呢，再说他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

咽下涌到喉咙的苦涩泡泡，史蒂夫尝试睡觉，可他很快被突如其来的噩梦吓醒，大力喘气的时候回想起梦中的事故……

巴基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不不不……

并不是史蒂夫不相信巴基的车技，好吧他确实不相信巴基的车技，但这不是重点，他必须立刻知道巴基的情况。

史蒂夫擦了擦汗，做了很多个深呼吸才拨打巴基的电话。他看向窗外，大雨把橡树的叶子洗刷得特别绿，枝条迎风摆动，似乎快要折断了。灰暗的天空代替了灿烂的日落。

“史蒂夫？”巴基听上去喘得厉害，史蒂夫还听到了雨声。他差点拿不稳手机，“你在哪里？”

“医院。”

“你还好吗——”

“……什么？”

“你又撞了什么人还是你……”史蒂夫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随后他想到如果巴基正在被抢救绝不可能接听他的电话。

“不，不不不，我只是赶来医院看你可是时间过了……我在努力收买可爱的护士小姐。”

“谢天谢地。但是请放过无辜的护士小姐，到花园等我。”

“什么？”

“等我。”史蒂夫匆匆挂断电话，平复怦怦乱跳的心脏，开始了他的越狱之旅。

 

◆04

 

只差一点点，史蒂夫控制自己不去亲吻巴基，但是忍住不去亲吻那个为了看望他而淋湿的男人实在有些困难，于是史蒂夫在他们拥抱的时候偷偷亲了巴基的耳朵。

他希望巴基不会发现又希望巴基会发现，然后他听到巴基的轻笑声，又觉得一切都很好，非常非常好。

“噢史蒂夫，我可能会害你感冒或者发烧，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躲在一棵大树下避雨，幸好这棵树枝叶足够繁茂，足以挡住大部分的雨。然后巴基脱下他的皮夹克，顶在他们的头顶。

“双重保障？”

“我搞不定油门但是我可以替你挡雨。”巴基得意地笑起来，但他的笑容很快消失，“那天过后我就没有开过车，史蒂夫，我似乎有了阴影。”

史蒂夫看着巴基抱歉又忧伤的表情，他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他轻轻擦去巴基脸上的雨水，“别害怕，那不是你的错。”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好吧那是你的错，但我也不该在三更半夜的时候跑步。”

巴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牵起史蒂夫的手，“我们从来没有讨论过，但是你介意告诉我……”

史蒂夫说不介意，然后告诉了巴基一切，包括他的双亲早逝，他和朋友们的相处模式，他如何独居，感觉自己无法融入时代，还有最近缺乏灵感。他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些，他之前和巴基说的不过是自己的兴趣爱好还有时事政治，他现在说的是自己的过去，他在告诉巴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巴基听得很认真，甚至没有眨眼睛，似乎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故事。但他越靠越近，让史蒂夫有些分心。分心一个不够恰当的词，史蒂夫的状态远远不止分心。

“如果……如果你还不敢开车，我可以帮你克服……或者当你的司机。”史蒂夫小心地建议道，但巴基并没有回话，那双闪闪发亮的绿眼睛似乎在诉说什么。史蒂夫别过脸，“我是说……”

“我最近在写一本小说，关于一个超级英雄和冷酷杀手的故事，超级英雄叫史蒂夫，冷酷杀手叫巴基。”

史蒂夫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说了一句“叫巴基的杀手肯定不冷酷”。巴基被他逗笑了，又凑近了一分，“冷酷杀手送给超级英雄好几颗子弹然后将他扔进了水里，然后他离开了。”

史蒂夫的第一个想法是“肇事逃逸”，但他不相信这就是结局，“这不可能，你要把我杀死吗？”

“你可以猜猜。”

亲吻巴基变成了一件非常非常容易的事情，因为他们实在靠得太近了，近得难以置信，史蒂夫甚至闻到了巴基嘴唇沾着的雨水的气味，于是他做了一件非常非常容易的事情。

巴基原本撑着皮夹克的手移到了他的脸颊，史蒂夫期待这场雨能够下得更大一些，不过这个吻已经足够浪漫，他应该学会满足。巴基尝起来就像混着淡淡烟草味的薄荷糖，他的嘴唇很冰凉，但缠绕史蒂夫舌尖的部分非常炙热。

史蒂夫不知道巴基是不是一个冷酷的杀手，但他知道巴基可以轻易杀死他，仅仅需要一个吻。

巴基突然中断这个吻，他像是豁然开朗一般睁大了双眼，“史蒂夫，让我们相遇的丘比特真的非常崇尚暴力。”

史蒂夫想不出更妙的俏皮话，只好再次堵上巴基的唇。

 

*

 

“我不敢相信你就这样离开了。”

窝在史蒂夫怀里的巴基抬起头，不满地咕哝:“我是一个冷酷的杀手。”

“那你为什么把我从水里捞上来？”史蒂夫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

“你明明知道。”

 

 

Fin

可怜兮兮的倒霉蛋史蒂夫

肇事司机

当然是原谅他啊